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引得直播间里的人也跟着高度集中精神，聊天室的窗口时不时有“墙上的污渍好像某种形状”、“刚刚是不是有黑影”、“妙妙你也太有种了”等句子刷过。

“别吓我啦。”何妙玟对观众求饶，一脸提心吊胆地继续往前走，就在她的手要碰触到勉强还保有一点木头颜色的衣柜时——

砰！

宛如房门重重撞击在门框上的闷响猝不及防响起，紧随其后是花儿猛然拔高的惊叫。

“什么什么？”何妙玟立刻从房里冲出来，看见花儿脸色微白，惊恐又戒备地盯着某一处，她迅速追随着花儿的目光看过去，落在一扇紧闭的房门上。

走廊前后两端虽然都有阳光照入，但距离相隔太远，中间这一段反倒是幽幽暗暗，像是在彩色世界中被划分出来的灰。

何妙玟记得很清楚，先前她直播走廊景象时，两侧的房门全部是敞开的。

想到方才的那声砰，她美眸微微瞪大，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，放轻了声音问道：“学妹，刚刚是那扇门，自己关上的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我只听到声音。”花儿边说边往后退，就算二楼有光，但她现在看哪里都觉得那里覆上一层诡异阴森的气息，只想赶紧离开。

这种惴惴不安的心理影响，比晚上受到惊吓还要来得深刻。

因为现在是白天。

如果在白天都能出现怪事的话，那么对于鬼怪是属于夜晚的信念就会产生动摇，甚至滋生出怎么躲、怎么逃的恐慌。

何妙玟瞄了瞄手机屏幕，观众们正兴奋地鼓动着她过去看一看，她又看向正步步退向楼梯口那边的花儿，“学妹，我们过去看看吧。”

“我不要！”花儿飞快拒绝。

“我们有两个人，现在又是白天，没什么好怕的。”何妙玟安抚着，意图说动她与自己去一探究竟。

但是花儿的态度还是很强硬。

“我刚就说过了，如果有不对劲我就不待了。”她说完这句话，掉头就走，脚步匆匆地下了楼梯，对后方的呼喊置若枉闻。

被撇下的何妙玟回头瞅着那扇紧紧闭合的房门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它暗得像是一个黑黝黝的口子、不见底的深渊。

鸡皮疙瘩倏地窜上后颈，何妙玟收回想要踏出去的那一步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，“学妹太害怕了，我先下去安慰她喔，晚一点我再抓一个胆大的陪我上来。”

她转身也要下楼，却听到一阵宛如琴弓缓慢刮在弦上的拐咿声，一阵不和谐的颤音自身后传来，她举着自拍棒的手顿地僵在半空中。

直播间的聊天室里疯狂刷出“开了！开了！”这几字，观众们的情绪兴奋又激动，与何妙玟惊疑不定的表情形成对比。

虽然没有回头看向后方，但何妙玟还是能从直播画面看见自己的脸、幽深的走廊，以及重新打开的那扇房门。

她倒抽一口冷气，镜片后的美眸瞪得又圆又大，下一秒再也顾不得直播画面平不平稳，咚咚咚地冲下楼梯。

…………..

当花儿与何妙玟前往二楼探看时，睿颖送钥匙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。

虽然说台词时吃了几次螺丝钉，表情与肢体语言被纠正，不过好在NG次数没有突破她预设的底线。

至少睿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。

此刻她站在黑铁大门前，应林才兴的要求做出目送主角等人踏进庭院，正一步步走向洋楼的场景。

按照摄影师宋静文所说，接下来镜头会逐渐拉高，定格在整栋洋楼都被纳入镜头的那一幕。

本以为会很快完拍完，却因为宋静文的完美主义作祟，一直觉得取景角度不好而重来。

照理说拍摄时，会以林才兴的意见为基准，而不是由宋静文自行决定这个景究竟要不要重拍，不过林才兴对学弟妹一向放任，也很尊重他们的想法，认为宋静文的求好心切可以替微电影带来更棒的质感。

只是在一票人在大太阳底下晒了有点久，顾及洛依依与尤慧琳两个女生已经明显露出疲惫，林才兴只好端出导演的架子，直接喊停。

宋静廷如蒙大赦，冲向停在一边的休旅车，要杨俊伟赶紧打开冷气让他们吹吹。尤慧琳直接从车厢里拿出几瓶水，扔给几名同学与学长姐。

睿颖因为躲到比较远的树荫下，就没有分到水了，她用手搧了搧风，忽地看见南霁云慢吞吞地朝她踱来。

下一秒，一瓶水被塞进她手中。

“啊，谢谢。”睿颖有些吃惊，但更多的是开心与感谢，扭开瓶盖，仰头咕嘟咕嘟地灌着水，有几滴水珠从蜜色的皮肤蜿蜒流下，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。

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，睿颖随意地抹抹嘴，发现那名白金发色的高大青年正盯着她，就像是在观察某种他所不能理解的生物。

睿颖更加不能理解对方为何要留在原地看她喝水，她与南霁云之前唯一一次交集就是陪同釉釉出任务，在模特儿的宿舍里。

这么说来……睿颖狐疑地挑起眉。

这人的个性好像和她记忆里的不大一样？

她当初见着的南霁云像是个友善的邻家大哥哥，但是今天在车上见到他，却只感受到一股冷淡懒散。

造成那么大差别的原因是什么？睿颖双手环胸，努力思索，同时还不忘仔细端详南霁云，目光直率清澈，一点儿也没有少女易有的脸红心跳。

他们一人抬头，一人低头，眼对眼地互视，殊不知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充满火花碰撞的深深凝视。

几人目瞪口呆之余，又赶紧瞄了瞄坐在副驾驶座上休息的洛依依，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对南霁云一直抱有好感。

洛依依一双圆眸瞠得大大的，有些迷茫无措，宛如一只失去方向的黄金鼠，可爱又惹人心怜。

大树底下，南霁云与睿颖继续沉默以对。

半晌后，睿颖恍然大悟，终于梳理出一条线索。

她初见南霁云与再次见到他时的最大差异，就在于那天现场还有一个人在。

“林芯。”她迸出两个字，只是下意识说出自己察觉到的原因。

南霁云的神情还是一贯淡淡的，但眼神却亮了起来，以为睿颖是看穿他内心想法，决定顺水推舟地开口说道：“嗯，我听到了，你们要约芯姐去吃甜点。”

“是有这个计划。”睿颖点点头。

“你可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吗？”南霁云满是期待地看她。

那一瞬间，睿颖还以为自己看到他露出狗狗耳朵与毛茸茸尾巴，但是再定睛一看，就会发现那不过是错觉。

这种莫名其妙的大狗狗感觉，在他与林芯说话时，她也曾经见识过。

但是，她还是无比坚定地拒绝了。

“不要，那是女生的聚会，而且是釉釉发起的约，你也不该来问我。”只差没明着说出“我们不熟”。

“喔。”南霁云失落地耷拉着眉眼，整个人有些没精神，“好吧，我也只是碰碰运气问一下，不打扰你了。”

他无视了同学与学长姐的探究视线，自顾自地寻了个座位去闭目养神，等着林才兴宣告开拍。

洛依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，只是那张俊朗的脸庞盯久了，她就不自禁双颊发红，连想要问起南霁云与睿颖的关系都没有勇气。

她咬着嘴唇，突然打开前面的置物箱，在杨俊伟一句“别动我的水”提醒下，从里面迅速抓了个零食，就匆匆往睿颖那边小跑过去。

“学妹，这个请你吃。”她腼腆地递出一条巧克力，“补个糖分。”

“谢谢学姐。”睿颖笑咪咪地道谢，顺手塞进口袋里，打算等等跟釉釉她们一起分着吃。

“刚刚的拍戏，还OK吗？会不会觉得很辛苦？”洛依依试着开启话题。

“不会啊，还满有趣的。”睿颖愉快地说道，就着方才的拍摄与她小聊了起来。

洛依依却有些心不焉，脚尖在地上划了个圈，踌躇半晌后，还是忍不住小小声问道：“你们跟小南很要好吗？”

睿颖想起何妙玟说过她是“小南至上”，再看她的表情，隐隐猜到对方对南霁云有好感，诚实地摇摇头，“我们跟霁云学长不太熟，今天也就是第二次见面而已。”

“那第一次见面是？”洛依依试探着问道。

“打工的关系所以碰到了。”睿颖四两拨千斤地带过，毕竟事务所接的委托一向特殊，她也不好直说。

“那小南刚刚为什么找你？”洛依依又问，方才双方对视的那幕令她耿耿于怀

“学长是过来拿水给我。”睿颖举起矿泉水瓶晃了晃。

她神情坦然，让洛依依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，略感气馁地咬了咬唇。

对话一时间就这么中断了，安静的气氛流转在两人周边，睿颖不以为意，洛依依却很是尴尬。

“啊啊——啊啊——”

粗嘎的叫声猝不及防打破这份僵硬的寂静。

睿颖反射性转头张望，方才的声音听起来跟她出门时遇到的大黑鸟叫声很像，可是不管她左看右看，就是没看到相似的身影。

“怎么了？”洛依依关切地看她，暗暗庆幸她们又可以续上对话了。

“有鸟叫声，巷这样……”睿颖学了一遍刚刚的声音给她听。

“那是乌鸦。”洛依依一下子就辨认出来，“我们村子以前常有这种鸟，我看过的最大只，体长至少有五、六十公分。”她比了一个长度。

“这么大？”睿颖吓了一跳，联想到洛依依在车上说过的黑女士传闻，搜寻得更仔细了，却连乌鸦的踪影都没有发现，不由得忧心忡忡问道：“学姐，这有没有可能是黑女士出现的前兆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，现在是白天。”洛依依笑着摆摆手，不是很在意。

“依依学姐，学妹。”林才兴将扩音器放在嘴边，音量骤然放大数倍，“我们要开拍啰。”

洛依依快步走过去，睿颖趁机把剩下的水一口气灌完，咂巴着嘴也跟上去。

她是笔直走向黑铁大门那里，视线就正对着洋楼，在眩目的阳光下，一抹黑色的身影就站在二楼阳台。

那是谁？睿颖心脏重重一跳，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，然而眼皮一掀开，阳台上却是空荡荡的，什么也没有。